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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承行主旨——牺牲享受,享受牺牲

—— 在单国玺枢机生命末期的一次专访

2012-08-29 13:32:39 作者:张光来 来源:信德网

编者按:2012年1月28日傍晚,德高望重的单国玺枢机主教在高雄市四维文教院顶楼的简朴会客室内接受了“信德”张光来神父的专访。

  访谈共分五部分,在当天晚餐前后分两次进行,分别各用一个半小时和两个半小时。由于种种原因,这篇作为单公生命最后阶段的一次长篇专访还没来得及整理见报,单国玺枢机主教便撒手人寰。今为追念单国玺枢机,我们将这次专访发表,以飨“信德”读者朋友。
  文内凡括号内的内容为编者所加
  为方便读者朋友及网友更近距离地认识了解这位世纪老人,我们将把部分录音采访内容,如“生命告别之旅”、“两岸情怀”以及“祝福与教诲”陆续上网。
  单枢机生前曾用“生命告别之旅”,让生命延续的奇迹在台湾发生。“信德”谨邀各地广大读者朋友和神长教友为单公祈祷,希望新的生命奇迹在我们身边发生。祈愿单公国玺枢机主教早日加入天上真福与诸圣行列。(因篇幅有限,部分内容有删节)


2008年单枢机在台北达人女中演讲,分享人生经验

附:部分专访录音


    
一、从家乡到海外再到台湾的世纪故事
  “信德”:请枢机给大陆神长教友们介绍一下自己。
  单枢机:1923年12月2日我出生在河北省濮阳县(今河南省)教友家庭,属大名教区。当时的河北(东南地区)共分为永年、大名、景县及献县教区。我的家族由祖父那一代领洗成为教友。我的家庭是一个小康的务农家庭,全家五口人,我有两个妹妹。一家人非常和睦,经常一起祈祷、参加教会活动。我从小就希望做神父,而两个妹妹也都特别虔诚,只要对教会有益的事,她们从不推辞。

  “信德”:在您青少年时期,除了父母家庭之外,谁还给您的影响比较深?
  单枢机:耶稣会的数位神父和老师给我影响很大。如,隆其化神父(1889-1972, Msgr.Gasper Lischerong,S.J.)。在小学三四年级时,我就离开家到了城里。我所就读的濮阳小学的校长是一位德裔匈牙利籍的隆(其化)神父,待人热情诚朴。
  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日本人到了濮阳县后开始了三天三夜的对游击队的搜捕,很多难民都跑到教会寻求庇护。(我就读的)这个小学就是一个庇护所,里面有教堂、教室、诊所等,地方非常大。这位校长神父把难民们都安顿起来。当日本人来到小学的时候,看到了这位穿着神父袍、长着大胡子的外国人站在门前,伸开双手,不允许日本兵进去。他们问神父为什么挡在校门前不让搜捕?神父告诉日本人,里面都是老弱妇孺的难民,日本兵将刺刀对准了隆神父的胸口,僵持了一会儿,日本人慑于神父的大义凛然,最后让步撤兵了。就这样,神父勇敢地保护了我们当地的难民。
  还有一次,在这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没有水、没有粮,也没有医疗条件,隆神父听说七十华里以外有一个生病的教友,就立刻骑脚踏车去看望他,给他看病,施行终傅圣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土匪抢走了他的脚踏车,剥光了他身上的棉袄,只剩下根本不足以御寒的内衣裤。他就在衣不蔽体的情况下,在冰天雪地里,打着哆嗦,步履维艰地走回来。那样冷到足以结成霜冻成冰的天气,隆神父心里没有任何埋怨,他一边走一边很阳光地想着,幸亏没了脚踏车只能走路,因为有运动就会产生热量,不然自己早就冻死了。这些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我非常感动。这位神父为爱人不顾自身安危,不怕牺牲自己的精神深深影响了我,也是促成我回应圣召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信德”:青少年时期,您最想做什么?
  单枢机:曾想过做医生,也想过做工程师,最后选择了做神父。记得,我的一位堂伯父因急性盲肠炎去世。十几岁的我目睹了这一事件,我想如果当时我能治病,伯父就不会去世,因此,我那时曾立志要做一名医生,到没有医生没有医院的地方去治病救人。
  1940年我念中学时,(华北)发生了大旱灾,连着两年,寸草不生,因为守着黄河很近。当时我就想如果能把黄河治理好,这样不会使黄河泛滥决堤,给人们造成灾害,而且把水储存起来,将来如果发生旱灾就可以把储存的水用来灌溉,减轻旱情。
  再后来我的理想转变为做一个神父,做能够“改变人心”的老师,我同校同学中至少有50多人做了与医生相关的职业,做各式各样的工程师的就更多了,我最终选择了跟大家不同的“职业”——神父。

  “信德”:您青少年时期是如何修道?在什么地方读书?后来做过什么工作?
  单枢机:志愿立定后,我就来到景县的若石修院学习哲学两年,后来又加入耶稣会,到北京(耶稣会的德胜院)去做初学。再后来途经上海,待了三个月,又急急奔赴菲律宾念哲学,通过初试后正式到大修院念神学。那段时间,(耶稣会)长上有意让我去哈佛大学念历史,可我很着迷于利玛窦、汤若望这些传教士把西方科学、文明带到中国来的历史。我想,如果我也能把中国的四书五经这样的文化经典带到国外去就好了,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就特别学习了几门外语。我念神哲学时,神学院有70多个学生,来自19个国家。那个时候也没有电视,常常有很多时间,特别是吃过饭一起去山上散步,他们中也有很多人想学习中文,所以我们就商量好,上山的时候讲法语、意大利语等,下山的时候就讲中文。我的西班牙文就是这样学到的。后来又跟神父们学习了德语等,这样方便了我看懂(外文)资料的原文。
  当时耶稣会的省会长神父,也是我的老师,他帮我联系,准备让我第三年去美国西雅图学习,然后再到哈佛大学。但就是那一年的夏天,修会换届,新任的会长跟我说,要是按原来的安排,你去了美国我们就剩下9个人,要是你不去美国,我们就10个人,十全十美,你是愿意留下还是去美国?我是觉得在哪里都一样,于是就选择留下了。第三年学习结束时,新会长来看我们,给我们安排工作。他说知道我很喜欢读历史,前任会长也鼓励你学习历史,而且你学了很多国家的语言,你愿不愿意再作一个牺牲呢?修会需要建立一个吸收培育修会初学生的工作机构,你不要到美国哈佛大学去了,你去教会的“哈佛”大学——罗马额我略大学吧,念神修,培育修会将来的神父。
  我们不能只把自己的需要放首位。自此,我的人生完全改变了。学习之后,被派遣到越南,在越南重新建立耶稣会。在之前的历史上,曾有比利玛窦稍晚一些的法国耶稣会士罗德(1591-1660,AlexandredeRhodes,S.J.)神父在那里建立耶稣会(团体)。就像中国的利玛窦一样,越南人也懂汉语,他们的拼音就是这位神父教授的。就这样在越南两年之后,我再次回到台湾,在彰化一方面做校长,另一方面还担任了院长、初学导师的工作,一做就是6年。6年之后,换了新的工作,去了光启社,做(了几年)媒体工作……

  “信德”:您后来挑起了牧职的重担,选择了服从。
  单枢机:对,教宗若望•保禄二世要我做的。我记得很清楚,1979年11月17日,代办叫我去。我想是因为快到圣诞节了。每年我们都制作一些关于圣诞节的电视节目,那一年教宗子夜弥撒要现场广播,立刻要翻译成中文,还要有字幕,以及教宗的新年文告等。
  我一到他那里,代办就跟我说:“恭喜你,阁下。”我说,开什么玩笑啊!他说不是开玩笑,你看看这份电报。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没有电子邮件,电报是最快的。我接过电报一看,教宗在上面写着:“因着你的第四愿(耶稣会的第四愿是服从教宗),我命令你去花莲做主教。”
  这个消息为我来说完全是一个晴天霹雳,我当时根本一点准备也没有。到后来我才知道,花莲主教出缺了一年多,教宗任命了3位主教候选人,他们都拒绝了。因为花莲那里很偏僻,那时候还没有铁路,交通不便,而且那里的教友97%都是原住民,也很穷,没有人愿意去那里。教宗没办法,就决定找个耶稣会的神父去做主教,就命我去了。
  到今年我加入耶稣会66年了,从没有按自己的喜好选择什么。既然进了修会,就做一个彻底的牺牲,把自己完全交托给天主,天主会借着教会、借着修会、借着长上给我安排好。所以,我想,如果开始时坚持要去读历史,那一辈子只是做一个教师或学者,就不会有后面这多彩多姿、各式各样的服务奉献生活。因此,服从不会让一个人的人格完全埋没,实际上你想不到的,就像我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做校长,做社长,做主教,甚至做枢机,这都是天主安排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潜能。既然知道是天主的旨意,我就要完全服从,整个的付出,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尽人事,听天命,依靠天主,把所有的潜能都发挥出来。


1998年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宣布单国玺为枢机主教


  “信德”:听说您曾数次向教宗提出辞呈。
  单枢机:按照法典我75岁就该退休,但其实我退休得很晚。1990年,做主教十年后就提出辞职,我想,现在的社会变化非常大,十年间,我所有的志向和福传构想都用完了,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于是就给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写信,请求辞职,趁着我还能上山下海,就让我到山区里去给原住民传教。教宗很简单地回了电报说“你还没到退休的年龄”,我当时67岁了,这真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所以当我74岁时,(那时我在高雄)底气十足地再向教宗(若望•保禄二世)请求辞职,正好还有一年的时间,让教宗好好寻找一位称职的接班人,但信递出去后,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
  后来通知我让我做枢机,我更加意外,因为我马上就到退休年龄了。但由于是教宗的命令,我不能推辞。再后来,又写了两次辞职信,直到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去世也没有下文。
  2005年新教宗(本笃十六)当选, 11月召开世界主教会议。教宗命我去参加,会议中有休息的周末。我约了教宗(本笃十六)去看他,私下有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我说,跟先教宗提过三次辞职,但每次见他跟他提起这事,他都开玩笑说,看你头发还黑黑的呢,可不能偷懒不工作。现在,该让我退休了吧,我都83岁了,头发也白了。教宗(本笃十六)说:“是啊,行政工作是很辛苦的,你还要到处跑,但马上要过圣诞节了,你还是先带着大家快快乐乐地过个圣诞节吧,过了年以后再说吧!”到了2006年1月5日,教宗(本笃十六)正式接受了我的辞呈。


二、生命告别之旅:珍惜生命!
  “信德”:内地的教内外朋友听说了您患病的情况,尤其神长教友都很关心您。请枢机给大家介绍一下您当前的情况,尤其您目前的健康状况?
  单枢机:我非常感谢内地的神长教友们(对我)的关心,以及他们为我的特别祈祷。我也愿意把我的病苦奉献给天主,我受的苦再多也不算什么,祈祷天主保佑内地教会;苦难和忏悔,希望能对内地教会有所帮助。
  (2006年教宗接受我的辞职后,我想)这下好了,我想教会不会再给我派遣什么新的工作了,我终于轻松下来,有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身体一下子变得很累,我一直以为是过去太忙碌了,忽然闲下来的原因,可很快发现并非这样,我开始咳嗽,慢慢痰中带了血丝,再后来就成了血块,到医院做了各种检查,穿刺化验,两个医院得出同样的结论,我才知道自己得了肺小细胞肺腺癌,是最难缠的一种癌症,已经到了第四期了。
  (开始时)医生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跟他说:“没关系,我都已经84岁了,超过了台湾男女的平均年龄,天主没有亏待我,你就告诉我吧。”
  后来医生说,根据他的经验,这样第四期的癌症,大约只有二、三个月,最多半年的时间了。我所知道(认识)的(几位)神父患癌症发现都只有二、三个月就走了。
  刚开始我有点震惊,我刚退休本可以随心所欲有点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没想到却又得了这样的病。但我祈祷了一会儿之后,有15分钟20分钟左右吧,就接受了,天主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有他的计划,所以我就想在这最后的二三个月中用一个月的时间做一个“生命告别之旅”吧。没有想到,一做就做了5年了。


祝福


  “信德”:开始告别之旅以来, 您大约讲了多少场?为社会大众有何益处?为教会福传有何帮助?
  单枢机:(生病虽然不幸,但)庆幸我还可以行动、可以讲话。直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我还好好的。(为此,)有人跟我开玩笑说“你怎么光‘告’不‘别’啊?”我说,天主大概也愿意“废物利用”吧。我感觉这个病是天主给我的极大恩典,若不是因为得这个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教外朋友邀请我去做演讲。
  由于演讲的邀约太多,我不得不有选择性地去,所以我选择的标准是,这些邀请我的单位必须是对社会、对人类有影响力的。几年中,光是在外面,大学、医院、监狱,大约就做了二百多场演讲。
  而在这其中,我首选大学。因为现在的世界,在经济、科技、政治,甚至伦理道德、精神生活方面,还是学者专家影响力最大。我现在在台湾已经走了57所大学,每次演讲大概两个半小时,每次演讲的内容都不相同,讲人生的意义、目的、来源等。而讲这些又必定涉及到宗教问题,人的受造,人的灵魂,人的救赎。
  第二个选择也是能影响社会的,比如监狱。在台湾有五万多受刑人,我已经看了二万七千多了,占一半多。这些人的价值观、伦理道德观若是有所改变,那对社会会有很大的好处。
  第三个选择则是其他的宗教。佛、道、民间宗教、基督教各团体等,其他还有医院,下个月还要去高等法院去演讲,三百多人,法官、法律从业者等。
  除了大学、监狱、各宗教团体,还有广播、电视、报章、杂志,还有社会团体,他们能影响社会。在台湾至少有2/3的人知道天主教,知道天主教相信的是什么,以及天主教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是什么。
  如果没有天主给我这个病的话,我肯定不会有这么广泛的接触。比如我坐火车去台北有很多人都认识我,到了台北坐计程车,司机不要车费,跟我说,“我在电视里见过你,你是天主教的单国玺枢机主教,创造奇迹的人。”所以,我从修道到现在66年,最后这5年生病期间给外教朋友直接讲福音、讲信仰比我过去60年都多。
  过去一直生活在教会这个小圈子中,现在却是整个社会。我的书也都在社会出版,因为台湾教友不算多,一般教会的书第一次印刷也就只有1000本左右,还要卖二三年,而我的书一年里就卖了几万本。
  所以,借着这个病——天主给的恩典,每时每刻我都像圣保禄所说的“这场好仗快要打完了,这场比赛快要跑完了”,分秒必争,好好利用我的时间,尽量向外传福音。
  在台湾传福音很难,所以,我现在常常向年轻的主教、神父说,种子已经撒出去了,浇灌施肥就是你们的工作了。
  我在这里(再次)谢谢内地教友对我的关心和祈祷!

  “信德”:现在,癌症是人类最大的挑战,生病之后非常痛苦,特别是绝症。通过您自身的经验,你如何向癌症挑战,并配合主的恩宠。你创造了生命的奇迹。为此,您对内地教友有何劝言?
  单枢机:人们都说癌症是绝症,很多没有信仰的人都失望了,看不到一点希望和光明。而我们用信德来看,就能看到希望和光明。我自己刚知道得了癌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有些恐慌。我想我不吸烟也不酗酒,这事怎么能到我身上呢?
  当我祈祷了二十多分钟后,我平静下来,知道这是天主的计划。因为我已经老了,退休了,不能做别的事情,所以天主就借我的病在我的晚年,用我的病苦来为福音、信仰作证。这也就是很多教外朋友奇怪的,为什么天主教的人生了病不怕死,反而很乐观,谈这个病的时候好像在说别人,跟他自己无关似的。
  圣诞节领洗的有三个医生、一个大学教授、一个立法委员、一个家庭主妇,过了春节,大概3月4日慕道班又要开始了,其中仍然有好几个医生。还有很多乡下的医生也都喜欢我的讲道。所以我就每个月找一天,想办法在星期天,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跟他们讲道、谈话,中午跟他们吃午饭。有时也去农舍等乡下不同的地方。
  我觉得这实在是天主给的大恩典,我希望我们用我们的信仰把痛苦变成喜乐,把我们所认为的灾祸变为一种祝福、恩典。信仰的力量很大,让我们用信仰来改变我们所处的环境。信仰应该是活泼的,而不应该只是理论上的,应该真正跟天主、与耶稣结合,做耶稣的化身,做第二基督。让别人在我们身上看到基督,跟我们接触就能体验到基督的爱、关怀、温暖、光明等。
  就像很多医生非常喜欢跟我谈话,这些医生每天经历接触很多病人,看到人的生命很脆弱,他们跟我说开始还好,慢慢看多了就厌烦了。我跟他们说,你们把他们当成耶稣,当是给耶稣看病,所以要毕恭毕敬。
  现在有一个医生,还不是教友。他每天有空就给我打电话,跟我聊天就很高兴。后来聊得多了,他有时打着打着电话就会跟我说,“我的耶稣来了”,我就笑着跟他说,“那你现在就去好好照顾你的耶稣吧”。
  我们能够通过信仰把痛苦变成喜乐,把灾祸变成祝福。这样,我们遇到生老病死就不会那么害怕。所以希望我们有信仰的人,用信仰来看这些事情。另外,我们得到绝症也并不是可怕的事。至少我们知道我们在世的时间不会长久了。我们还可以好好利用这最后的时间,用我们的生活为福音为天主作证。很多人能从我们身上看到,天主教的人不怕死亡。


单枢机为慕道者讲道,分享圣经,参与者多为夫妇同行


三、两岸情怀:寄语祝福、祈愿和平
  “信德”:改革开放以来,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如何看这些变化?
  单枢机:大陆从开放以来经济、商业、国际贸易等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也可以说是中华民族有史以来在物质生活方面没有一个时代比现在更好的。研究中国历史,大都是看到饥荒、食不果腹之类的。现在能养活十二三亿人口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我想世界各国也都对中国刮目相看,对中国十分敬仰。中国大陆现在在世界上经济、国际贸易、政治等方面也都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但另一方面,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出现了各种问题,就像圣经上所说的“人不但只靠饼生活”,人除了肉体,还有一个“灵魂”。我们的生活有史以来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但我们“精神上感到的空虚也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这句话是相当有分量的(大陆)知识分子告诉我的。无论如何人是由灵魂和肉体组合成的,所以,我想,我们不能只让人在肉体一方面发展而不顾灵魂,如果只有一方面的发展,就是一种畸形的发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宗教团体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把人心灵空虚的各方面给予补全,同时为教会也是一个传福音的好机会。天主教是一个世界性的宗教,不分种族、国界,主要是提升人的精神生活,给人以灵魂和精神的满足。所以对国家不但没有伤害,还能补充社会所缺乏的,相辅相成。另外,在伦理道德、精神生活上,天主教会也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信德”:作为台湾的一分子,台湾的宗教领袖之一,枢机如何看“两岸关系”?两岸教会的合作与发展?
  单枢机:至于两岸的关系,我想(目前)大家走的是一个正确的路线。先谈容易解决的问题。关于各方面的交往、航空、通信等,邓小平过去也提倡“三通”,虽然还没达到邓小平提出的这个理想,但我们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至于宗教,天主教方面,很多的大陆神父修女出国留学,加上外语不是很好,所以有些困难,既然两岸交往,到台湾来,我们有辅仁大学神学院、哲学院、宗教研究所等等。用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文化就容易多了。希望台湾在为大陆教会培育年轻神父、修女、修士这方面提供一点服务。
  台湾天主教会对两岸的稳定和平发展都是很支持的。我们反对战争、反对武力,两岸慢慢地交往、接触,就能解除很多的误解,避免战争等等。我们知道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和办法。就像中东各国的战争,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之间打了多久,都不能解决问题。
  天主教无论到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她都能适应当地的文化、语言和风俗习惯,只要是好的,不相反信仰、教义的,我们都能接受。
  我们不但在表现上要合作,还要在实质上能真正合作。希望大陆的年轻神父到台湾来,台湾的年轻神父也可以到大陆去拜访、参观和学习。
  我想以我自己的接触和观察,宗教领袖大部分都非常赞成和欣赏两岸的努力,促使两岸相互交往,和平发展。先从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开始,慢慢地希望困难的问题也得到解决。台湾的宗教领袖大都比较支持(现在)两岸所走的路线。


单枢机与李家同、杨玉欣对谈“我的人生思维”


  “信德”:台湾天主教神长教友、其他宗教界的朋友对“九二共识”的认识和了解是什么情况呢?
  单枢机: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我想大多数人是可以接受这个(九二共识)的。台湾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在政治方面,甚至宗教方面,有些人虽然意见不同,但也是要相互尊重的。就我个人观察,“九二共识”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两岸接触的桥梁。
  我希望两岸能够继续努力。为彼此的发展,绝对要避免战争、武力来解决问题。事实上,武力战争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增加更多的问题、更多的仇恨和更多的不理解,希望两岸能够和平发展。
  “信德”:让我们两岸一起为我们的和平发展,为我们的“双赢”,让我们一起祈福。我希望两岸能够继续努力。为彼此的发展,绝对要避免战争、武力来解决问题。事实上,武力战争解决不了问题,不但解决不了,反而会增加更多的问题、更多的仇恨和更多的不谅解,希望两岸能够和平发展。


四、宗教对话交谈:友谊与合作
  “信德”:台湾宗教界间如何开展对话,在哪些方面有合作?
  单枢机:梵二大公会议的法令中就有关于宗教对话的内容,实际上宗教对话包括三个要素:第一,要彼此了解,宗教对话不是要把对方皈化,而是诚心诚意地了解对方所相信的是什么。同时,我也坦诚地把我自己的信仰告诉他。第二,就是借着了解,彼此尊重。尊重信仰,其实就是尊重别人良心的自由。虽然教义等各方面都不同,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彼此的良心的选择。第三,就是虽然各宗教教规、教义、制度等都有所不同,但很多地方都可以合作。比如在提升社会的精神价值、精神生活、伦理道德等方面,甚至在教育文化、赈灾救济等方面都可以合作。
  比如十几年前,台湾9.12大地震,震中是南投。那里都是山区,住的全是原住民。因为历史上他们曾被汉人占用土地,被迫搬到山上,所以他们不信汉人的宗教。因此信仰佛教、道教的很少,大都信仰民间宗教,欧洲来的天主教、基督新教他们倒愿意接受。所以我们天主教在每个部落中都有教堂。当时佛教也想参与救助,但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据点。那时候我们就把教堂借给他们住宿、储存物资等。
  六十多年前抗战时期,于枢机在重庆发起了一个宗教徒联谊会,除了道教是本土宗教之外,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新教都是国际性的。我们不代表宗教,代表个人,这个组织现在在台湾还存在。宗教领袖们大概每年开一次会,就是为中华民族祈祷。后来很多新兴宗教加入,现在发展到17个宗教,我也参加了。我退休前作主教团的主席,大家常推选我,让我带领大家祈祷。我常常在祈祷中说“现在让我们为中华民族祈祷,希望国泰民安,现在,也请你们用自己的方式、祷词向你们的神祈祷。”
  与基督新教的合作则是从1990年开始,到现在21年了。我们都是信一个天主、基督。后来变得四分五裂,这让很多外教人看不懂,经常说你们不都是信同样的神吗?怎么有天主、上帝这样不同的称呼呢?所以,我们起名叫宗教合作协会(National Council of Churches英文简称NCC)。当时天主教、长老会、信义宗、圣公会,在台北基督教青年会旁的宾馆开会,开始加入的有十几个成员,现在有二十多个,有理事会、监事会,每三个月开一次会,全体代表大会每年一次。借着这个会议,许多的误解都解释开了,比如天主教敬礼玛利亚的问题。在台湾基督新教共有52个派别,40多万人,其中规模最大的是长老会。我们天主教有30多万。我们天主教和基督新教相处得都很融洽友爱。


单枢机与佛教星云大师40年友情


  “信德”:请枢机谈谈与星云大师之间的友谊和对话?
  单枢机:我们认识多年了,那时我还在修院教书。他在佛光山,刚刚开始,我带着老师们旅行,到他那里参观,后来认识了,也带欧美国家的枢机主教去他那里。1995年阿林塞枢机主教做宗教交谈会的主席,正逢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出了一本书《跨越希望的门槛》。那本书中有一章讨论到佛教,他说佛教其实是一种哲学,佛教不相信宇宙之间有一个最高的神,有的佛教徒自称是无神论。这本书一出版,有些佛教徒很有意见,很不高兴,阿林塞就计划召开一个天主教和佛教参加的国际会议,但他不愿在以佛教为国教的国家,像泰国、斯里兰卡、缅甸等国举办。他要找一个宽容的交流空间,像韩国、日本、台湾、香港等地。这样,最后就在台湾举办了。
    前天,1月26日,星云大师刚从医院出来,还坐着轮椅,说要过来拜年。我说“你坐着轮椅不方便(我住的楼上没有病人电梯)。还是我去看你吧”。于是,让王神父陪我一起过去看他。“我明天也要去跟你拜年”,星云大师幽默地向早一步来拜年的我说。当天星云大师说,将来,天主教真福山及佛光山可以结为兄弟,要让更多人知道大家都要和谐,相互尊重包容。


单枢机与原住民少年教友


五、祝福与教诲
  “信德”:请枢机为“信德”的百万读者、大陆的神长教友寄语一二。
  单枢机:“信德”的读者,各位神长教友,我首先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祈祷。请你们放心,天主安排得很好,我得这个病是天主给我的很大的恩典,借着这个病,能够吸引很多教外朋友认识我们的信仰。我想你们现在也可以用你们的日常生活为基督作见证。现在很多的人在心灵上感到空虚。他们也愿意追寻一种精神的永恒的价值,我们的信仰可以帮助他们得到心灵的满足。
  首先希望大家都能有坚强活泼的信德。所谓坚强的信德就是对于我们的信仰,信仰的核心,信仰每一个重要的部分,不能够放弃。另一方面,用我们的生活把信仰活出来。有真正坚强活泼的信德,我们一定有希望,不管我们在如何艰难的情况下,即使身患绝症,信仰让我们常常也会心怀希望。也让我们真正有爱心,能够关怀别人照顾别人,为社会服务。这样,因着我们活泼的信望爱三德,就能够把福音的精神活出来,把耶稣的精神活出来,让别人在我们身上看到基督。福音的传播更在乎我们的言行,我们如何待人接物,让别人在我们的行为上受到影响。亚西西的圣方济与他的门徒在大街上走,出门的时候说是去讲福音,但他们什么也没讲,他的门徒就问他“不是要宣扬福音吗?怎么什么也没讲?”他回答说,“我们走这一趟就能让人在我们身上看到基督,福音的精神。”我们也是一样,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面,待人接物,各方面,把基督的精神活出来,虽然我们的口没有讲,但别人能从我们的身上看到基督。所以福传首要的还是要先把福音活出来,才能把福音传给别人,这也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第二,希望大家要祈祷,我们知道,我们做不来的事,天主能做到,他是全能的,我们要依靠天主。我也常常为你们祈祷,我每天至少七次为你们祈祷。求天主使你们的信德活波,爱德成全,信德坚强,使你们的信、望和爱三德成全。我平日做弥撒如果没有特殊的意向,就为你们祈祷献弥撒。
  特别是我们度奉献生活的人,更要有祈祷,每天参与弥撒,领圣体,读圣言,把天主的圣言当成我们精神的食量。祈祷就是我们的力量,圣言就是我们的食量。我们要传福音,首先要活出福音,先吸收福音的精神。你们每一位都能做世上的盐,地上的光,每天要有个人祈祷的时间。作圣职人员的,一定要有高深的祈祷生活,能够每天热心地祈祷,祈祷给我们带来力量,是我们的精神食粮。希望大家都能够把自己的信仰,至少在自己的家族中一代代传下去。年轻的一代要以身作则,带领家人和身边的人度好信仰生活。
  这是我简单的对大家讲的几句话,求天主降幅你们每一位,让你们每一位成为世盐地光,影响社会,也能够为国家、社会、人们做贡献,每一个人都能有一些贡献,在物质和精神方面都能有贡献。谢谢各位!
 
  “信德”:非常感谢,枢机您讲的非常的好!您刚才提到每天七次为大陆教会祈祷,您能不能再讲的详细点,包括念玫瑰经的。
  单枢机:我刚才说每天七次为大陆教会祈祷,每天一起床第一个祈祷就是为大陆教会,我知道你们在度信仰生活方面有不少的困难。有的人过去在信仰方面作了很大的牺牲,这些常常挂在我的心里面,实际上,有时候你们像耶稣一样身悬十字架上,而我就像圣母和若望宗徒一样站在十字架的下面,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受你们所受的苦,但我的心里面也在流血也在痛苦。所以早晨起来就为你们祈祷。弥撒以前我也在圣堂里为你们祈祷,弥撒当中第一个意向也是为你们祈祷,弥撒后谢圣体还是为你们祈祷,在中午祈祷时也是为这个意向,晚饭以前祈祷献上同样的意向,晚饭以后我在屋顶上散步,念四串分玫瑰经也是为你们,晚上睡觉前拜圣体也会为你们祈祷,一天七次,会多不会少。我希望大家彼此祈祷,也希望大家为我祈祷。

  “信德”:谢谢枢机。信德的几个小团队:“信德”“信德”,信德文化研究所,定汉基金,进德公益,从事大众传媒、学术研究、社会服务、教会项目和社会发展等方面服务,请枢机叮嘱祝福他们几句?
  单枢机:我想对信德团队的弟兄姊妹们说,你们为中国教会奉献了很多,特别是在媒体方面,今天的网络遍布世界,你们的工作和事业非常的重要。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尽管你们遇到了很多的困难,经济物质和人员等方面遇到了很多的困难。你们付出的这些汗水,一定会收获很多很好的果实,内地教会都在你们的支持下成长,我也代台湾教会向你们致谢,谢谢你们付出的辛劳和心血。
  “信德”:谢谢枢机的鼓励和鞭策,我们一定好好的努力。  



2012年1月28日单枢机主教与作者在其会客室
 

本文标题:专访:承行主旨——牺牲享受,享受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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